敦煌飞天赋:莫高窟中的千年飞仙

敦煌莫高窟,扼丝路要冲,藏千年佛光。窟内壁画万千,而飞天尤为夺目。其形或翩跹于藻井之上,或翱翔于佛龛之侧,或散花于经变之间,衣袂飘飘,彩带翻飞,似自云端而来,欲往天际而去。此飞天者,非神非仙,乃佛教艺术与华夏美学交融之结晶,是敦煌文化之魂,亦是丝路文明之韵。自十六国始,历北朝、隋、唐、五代、宋,千年间画师挥毫,让飞仙之姿永驻崖壁,成为跨越时空的艺术奇迹。​

溯源飞天,佛韵华风​

飞天之始,源于古印度之 “乾闼婆” 与 “紧那罗”。乾闼婆为乐神,能奏妙乐;紧那罗为歌神,善唱梵音。二者随佛教东传,经中亚入敦煌,与华夏 “羽人”“仙女” 传说相融,终成 “飞天”。早期飞天,受西域画风影响,深目高鼻,衣褶厚重,姿态略显古朴。北朝时,画风渐变,飞天面容趋圆润,衣袂渐飘逸,始有华夏气韵。​

至隋代,飞天形象更显灵动,画师以 “游丝描” 绘彩带,线条流畅如流水;唐代则达鼎盛,飞天或丰腴雍容,或轻盈纤巧,姿态万千,神情自若。最绝者,是唐窟飞天的 “动态之美”—— 或侧身弹箜篌,弦音似随风飘;或俯身散天花,花瓣如逐流飞;或振臂舞长绸,彩带若绕云环。 画师以寥寥数笔,便让飞仙 “动” 起来,似能挣脱崖壁束缚,翱翔于天地之间。此等妙笔,是佛教意境与盛唐气象的完美融合,实乃 “佛韵华风” 之极致。​

艺绝千年,匠心独运​

敦煌飞天之奇,在其艺术之巧。画师以壁为纸,以矿物为料,绘出万千飞仙。其用色多取朱砂、石青、石绿、金箔,浓烈而和谐:朱砂染衣袂,似烈火映霞;石青涂彩带,如碧天流云;金箔饰璎珞,若星光闪烁。虽历千年风沙,部分色彩仍鲜艳如初,可见当时颜料工艺之精湛。​

其笔法更具神韵:或用 “铁线描” 勾勒轮廓,线条刚劲有力;或用 “兰叶描” 绘衣褶,笔触柔婉灵动;或用 “没骨法” 染肌肤,色泽过渡自然。飞天的飘带,是画师最妙的 “神来之笔”—— 长短不一的彩带,或直或曲,或疏或密,通过线条的起伏转折,表现出飞行动态。观第 320 窟飞天,两条长绸自肩后飘出,绕过头顶,垂至腰间,似被气流托起,让人一眼便觉飞仙正乘风疾驰,“吴带当风” 之妙,在此尽显。​

更难得者,是飞天的 “情境之融”。在 “西方净土变” 壁画中,飞天环绕佛国楼阁,或奏乐、或散花、或起舞,与楼台、祥云、莲池相映,营造出 “极乐世界” 的祥和;在 “维摩诘经变” 中,飞天凌空而下,似为听法而来,神情庄重;在 “飞天藻井” 中,飞天环绕莲花,首尾相接,形成循环往复的动感,寓意 “生生不息”。每一幅飞天,皆与周围场景相融,既为装饰,又传意境,足见画师构思之巧。​

文化象征,魂系丝路​

敦煌飞天之贵,在其文化之蕴。它是丝路文明交融的见证:印度佛教的神祗,经中亚传播,在敦煌与华夏美学结合,形成独特的飞天形象,正如丝路之上,东西方文化碰撞融合,孕育出新的文明成果。飞天的乐器,如琵琶、箜篌、筚篥,多自西域传入,画师将其融入飞天场景,既显西域风情,又含华夏审美,是 “胡汉交融” 的生动体现。​

它亦是华夏精神的写照:飞天不似西方天使需借羽翼,仅凭飘带便可翱翔,展现出中国人 “御风而行” 的浪漫想象,彰显 “天人合一” 的哲学理念。唐代飞天的雍容自信,恰是盛唐开放包容、昂扬向上的气象缩影;五代、宋时飞天虽渐趋纤巧,却仍存灵动,体现出华夏文化的坚韧传承。​

千百年来,飞天不仅是艺术形象,更成为敦煌文化的象征,承载着人们对美好、自由、祥和的向往。历代文人墨客,或题诗赞飞天,或作画摹飞仙,让这一形象跨越洞窟,融入中华文化血脉。​

古今守护,焕发生机​

今之敦煌飞天,虽藏于崖壁,却未被时光尘封。敦煌研究院的学者与画师,以 “守窟人” 之责,守护飞天艺术:或用数字化技术扫描壁画,留存高清影像,为修复提供依据;或临摹飞天,传承绘画技艺,让千年笔法不至失传;或开展研究,解读飞天的历史与文化,让更多人读懂其内涵。​

如今,敦煌飞天已走出莫高窟,走向世界:在舞剧《丝路花雨》中,舞者化身飞天,以灵动的舞姿再现壁画神韵,风靡全球;在文创产品上,飞天图案印于丝巾、瓷器、书签之上,成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纽带;在海外展览中,敦煌壁画复制品展出,让外国友人领略飞天之美,感受中华文化魅力。​

更有无数游客慕名而来,走进莫高窟,驻足飞天壁画前,凝视那衣袂飘飘的飞仙,仿佛能听见千年之前画师的落笔声,能看见丝路之上商旅与僧侣的身影。飞天,正以新的方式,延续着丝路文明的对话,传递着中华文化的温度。​

结语​

敦煌飞天,非仅崖壁上的彩绘,乃千年文明之魂也。其艺绝天下,融佛韵与华风;其义深远,载丝路之交融;其情动人,传华夏之浪漫。今观飞天,如见丝路繁华,如感盛唐气象,如悟文明传承。若君欲寻艺术之极致,欲感文化之厚重,莫高窟中飞天壁画,当为必访之地 —— 那里有千年飞仙,正以飘带为约,待君共赏时光雕琢的艺术奇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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